我蹲在急诊室门口的台阶上,手里的烟灰抖落在白大褂上。护士小张从玻璃门后探出头:"李主任,3床家属到了。"
起身时膝盖发出"咔"的轻响,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二十年前在县医院值夜班的日子。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,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"大夫!我闺女怎么样了?"冲过来的男人差点撞翻推车。他穿着褪色的蓝工装,左胸口的"第三纺织厂"字样已经起毛,袖口沾着暗红的油渍。
我认得这张脸。上周三门诊,这个叫李国强的男人攥着CT片子问我:"医生,我还能活多久?"当时他肿瘤标志物高得吓人,可今天凌晨送来的车祸伤者,是他独生女小雨。
"患者颅脑损伤严重,需要马上开颅。"我示意他看手术同意书,他签字的手抖得像筛糠,笔尖划破纸张。突然他僵住了——手术室门开处,护士正举着沾血的耳环:"这是患者遗落的物品。"
银质四叶草在托盘里泛着冷光。李国强突然揪住我领口:"你们把我闺女怎么了!这是她妈临终前给的…"我掰开他青筋暴起的手,发现他无名指戴着枚磨损严重的金戒指。
这让我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。当时我还是住院医,抢救室里躺着个浑身酒气的卡车司机,他老婆攥着同款戒指哭喊:"说好戒酒的…"而此刻监护仪的警报声与记忆重叠,手术室红灯刺得人眼疼。
"爸…"微弱的声音从转运床传来。李国强扑过去时被输液架绊倒,膝盖重重磕在地上。小雨肿胀的眼皮勉强睁开条缝:"手机…行车记录仪…"
后来我们在变形的车里找到手机。行车记录显示,车祸前五分钟,小雨接到个归属地老家的电话。李国强看到号码瞬间面如死灰——那是他半个月前停机保号的手机号。
护士站挂钟指向凌晨三点。李国强蜷在等候椅里,手里攥着两张诊断书:他的胃癌晚期,女儿的脑死亡通知。晨曦初露时,他忽然问我:"大夫,您说人死后手机会响吗?"
我看着他给女儿整理遗容。当他颤抖着把四叶草耳环戴回女儿耳垂时,监护仪突然发出长鸣。窗外飘进杨絮,落在小雨永远28岁的面容上。
三个月后整理遗物,我在小雨日记本里发现张泛黄照片。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玩具手机,背后墙上日历显示2003年6月18日——正是她母亲车祸去世的日子。照片背面有行稚嫩的字迹:"等妈妈电话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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